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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追擊者》的以暴易暴及另一出路

希治閣曾經說過,壞人的角色塑造愈成功,電影就愈成功。此話信矣。不論是給小丑搶盡風頭的《蝙蝠俠:黑夜之神》(The Dark Knight),還是米高.漢尼卡(Michael Haneke)忠實地翻拍自己舊作《你玩得起,你玩唔起》(Funny Games,1997)成為的《瘋殺遊戲》(2008),都可以說是上佳例證。如果離開歐美電影的視域,近一點,南韓年輕導演羅宏鎮首部長片《追擊者》也可列入其中。

以上幾部電影都有一個共通點——壞人手段暴力殘忍,毫無道德忌憚,最叫人納罕的是,壞人作奸犯科幾乎沒有甚麼動機可言,根本不容外人以理性去推測瞭解,因此,壞人的罪惡彷彿是與生俱來的陰暗本質,甚至是他的總體基本構成,罪惡具體地成為了一個人的面貌形象。《追擊者》中的連環妓女殺手永明,犯罪動機並不明確,電影中暗示殺手永明由於性無能,無法御女,只有透過用鐵釘鐵鑿攻擊女性獲取變態快感,然而永明矢口否認。但無論如何這是唯一比較合理的闡釋,永明的殺人似乎緣於慾望無法滿足。

《追擊者》中的男主角正浩是被開除的警探,後來成為馬伕,為了自己的生意,為了受害者的女兒,他要證明永明殺死手下的妓女美珍。在電影中,正浩代表了用暴力遏止罪惡,用力量遏止慾望的一方。當外部的檢察機關無法抑制罪惡,甚至一而再地對罪惡抱寬容態度,正浩就運用暴力去制止暴力。因此,正浩和永明可以說是一體兩面,具有同樣危險性,若然正浩的力量沒有有效的制衡,沒有道德的規範,他隨時可以轉化成為另一個永明。電影快近尾聲,正浩終於找到逃之夭夭的永明,雙方惡鬥一場,而最後正浩竟然可以用永明的殺人方法來攻擊永明,這不單是以牙還牙,以眼還眼,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,而是,正浩已有足夠實力成為永明,取代永明的壞人位置。

《追擊者》中對暴力的思考與呈現容或未及《蝙蝠俠:黑夜之神》和米高.漢尼卡的作品般深厚、徹底,但難得的是,年輕導演羅宏鎮滿有潛質及具備敏銳的影像感之餘,也嘗試從他自身的基督宗教信仰尋找創作資源。據說南韓的基督宗教信徒約佔總人口的一半,而在南韓藝術電影中,踏實地引入神學思考的作品也不少,比較深刻的當數金基德的《慾海慈航》(2004)、樸贊郁的《親切的金子》(2005)以及李滄東的《密陽》(2007)。《追擊者》當然也是其中之一,從象徵層面而言,永明用鐵釘鐵鑿殺人當然令人想起基督釘十字架受難,而黑夜中的十字架也在電影鏡頭裡多番出現。

然而更重要的是,正浩最終能夠找到逃之夭夭的永明,是因為教堂牧師指點迷津,同時證明了教會維繫甚至乎重建社群關係的角色(當然事實是否如此還需要個人按經驗定奪)。當人在現代的世俗社會中瓦解成為孤立的個體,在不同形式的暴力中蹣跚趔趄,欠缺安穩和外來護衛,獨對殘酷現實而產生出不安和無力感,宗教及其引發的整合關係似乎是一個精神出路,而對另一些人來說,宗教引發的情感歸向才是真正的生命出路。這叫人想起美珍的女兒說——爸爸在巴西裡約熱內廬。其實大家都知道,那裡有一個大基督像。基督展開雙臂,放開懷抱,呈十架受難和接納世人的形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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